徐明星的OKEX涉嫌“非法交易”与“诈骗”全调查 | 钛媒体深度

赴京维权、上门理论、服毒威胁、集体报案、众人上访，过去的两个月间，络绎不绝的数字货币投资人聚集在OKCoin位于北京海淀区上地的总部办公地，声讨这家公司和其背后的控制人：徐明星，国内比特币交易所OKCoin创始人，以及OK系主要公司OKEX实际控制人，如今外出时常有保镖陪护。
前赴后继的维权行动，看似在一场场徐明星的反击声明和“投资者应该愿赌服输”的争辩中变成了口水战，投资者到底有没有责任？OKEX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平台？中国的法律边界到底在哪里？为何徐明星会突然来那一场“献给国家”的言论，到底孰是孰非，围绕徐明星的迷雾始终没有散开，链得得研究团队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也围绕平台交易的各个环节在全国展开了调查，逐渐有了完整而清晰的事实真相。
3月9日，国内比特币交易平台OKEX及OK集团创始人徐明星在员工群里发表言论称,“未来随时准备捐给国家。”这一突然的在很多人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言论引起轩然大波。
但是鲜为人知的是，据链得得App调查查证，就在此前的2018年2月24日，东莞市公安局以“诈骗案”，正式对OKEX平台可能涉嫌“非法期货交易”或者更严重的“诈骗罪”，展开刑事立案侦查。
另据链得得了解，中国其他地方也有陆续立案。
众多投资人上门维权，让OKEX这家长期占据世界数字货币交易所排位前三甲的公司，持续牵动着舆论***紧绷的神经。来自百余位维权投资者所有的指控都来源于一个爆发点，OKEX平台提供的“合约交易”产品。
被爆仓或者利益严重受损的投资者的维权理由，都是基于一点，OKEX提供了非法的期货交易，这在中国违法；而徐明星和OKEX的声明皆认为，平台提供的“合约交易”并非期货产品。不过，根据链得得研究团队多方取证和调查、分析，OKEX的“合约交易”可以说具有比较清晰完备的期货交易属性。
横向对比目前为止世界前五大交易所，完全出海的币安、主体在中国国内的火币均未开设期货，或所谓“合约交易”的产品。但2014年8月至今（截止链得得发稿），OKCoin旗下OKEX交易所平台中，那明显的“合约交易”入口始终没有停息。
OKEX“合约交易”究竟是不是期货交易？



区块链及数字货币问世至今所标榜的“去中心化”，在数字货币交易所层面却实现了诸多资本金融权力的集中。数字货币交易所集银行、银联、证券交易所、券商、发行审核部门、甚至监管者的角色而存在。在资产规模日益壮大的数据货币交易市场中，占据资金流动和融通规则的把控核心。
2014年8月18日，OKCoin发布消息，称旗下的比特币、数字货币“合约交易”平台OKEX上线，在“合约交易”币种上，包含比特币、莱特币、以太币。
当时，OKCoin在“合约交易”业务的对外说明中写到：此次推出比特币合约，可实现比特币的套期保值，利用比特币合约对冲在支付过程中比特币价格波动导致的风险，进而解决比特币在支付领域的**问题；此外由于比特币市场每日成交额有限，导致当前比特币支付能够承载的业务量十分微小，通过比特币合约放大杠杆，可以变相增加比特币每日成交额。
这也是投资者维权时指摘OKEX违法期货交易的重要源头，虽然这并不被OKEX官方承认。今年3月22日，OKEX官方在对媒体的回复声明中表示：OKEX法律团队认为平台的比特币虚拟合约业务不属于传统期货，交易过程没有法币，属于币币兑换，不符合传统期货定义，用户和OKEX公司之间也没有资金往来。
不过，打开现在OKEX的“合约交易”页面，链得得App也发现，OKEX的“合约交易”业务从交易逻辑到操作规程，均满足期货的显著特征：高杠杆、保证金、强制平仓、周月季度交割期、标准化合约、平台集中交易、套期保值功能宣传等。在OKEX的英文版页面介绍中，始终使用futures一词来指代“合约交易”的业务，而futures在金融交易的使用语境中，对应的中文翻译就是期货。
2011年，国务院出台《国务院关于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切实防范金融风险的决定》。其中明确提到，“除依法经国务院或国务院期货监管机构批准设立从事期货交易的交易场所外，任何单位一律不得以集中竞价、电子撮合、匿名交易、做市商等集中交易方式进行标准化合约交易。”
链得得研究团队搜集和整理近年来中国整治非法期货交易场所的所有案例，总结其特征可以发现：这些平台通常以当下热门概念投资产品或金属、大宗农产品现货交易为诱饵，面向社会公众开展业务，主要有以下几种类型：
一是单纯提供交易平台，以投资小、收益大等噱头或以配资为名提供更高杠杆率，吸引投资者参与，为买卖双方提供撮合交易，收取佣金。部分场所还为境外交易机构（俗称“外盘”）充当代理，或者以外盘代理为名，行内盘交易之实。
二是不仅提供交易平台充当中介，而且参与交易，成为买方或卖方（俗称“对赌”），剩余头寸进入合法交易场所保值。有的在对赌时，提供虚假行情或者不同步的交易行情，有的在交易系统恶意设置障碍。
三、交易过程中存在的机器人虚假交易、数据造假、欺诈、限制平仓等行为的证据。
反观近期深陷维权风波的OKEX，链得得APP在走访了近二十位维权投资人和业内从业者，了解到OKEX与此三点特征高度的吻合性。
以下，链得得App研究团队的深度调查，从期货特征交易的几大重点环节，来还原OKEX平台“合约交易”的真实面貌。
危险的“合约杠杆”
在全球范围内，加密货币期货交易规范化进程中，芝加哥期权交易所（Cboe）开启了***受瞩目的运营尝试。2017年12月11日，美国芝加哥期权交易所正式上线比特币期货交易，当天便引发比特币现货价格突破1.6万美元。作为正规化尝试且***被效仿的芝加哥期货交易所，目前提供的比特币期货合约***高的杠杆倍数为5倍。
而在其他游离各国监管和合法边缘之外的期货交易所中，投机和对赌的色彩就更为显著。这一点在杠杆叠加的倍数上窥见一斑。
在目前全球超过250家规模以上数字货币交易所中，开设期货合约业务并有规模人群参与的交易所不超过10家。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平台：
成立于2014年的BitMex，属于纯期货领域交易量**的交易所。光比特币调期合约24小时就有3亿美元以上的交易量。具备一定交易盘深度，也成为诸多**期货玩家主要交易的战场。其期货合约杠杆为1至100倍任意选择。
Bitfinex被誉为**比特币流动性的交易所之一，杠杆倍数***高为3.33倍。
Bitstar现货合约与期货类似，是一种保证金交易的差价合约，用户可以通过判断涨跌来赚取差价。***高提供5倍杠杆。
极端案例中，俄罗斯的一个数字货币期货交易平台更是存在惊人的***高1000倍杠杆，但该平台的交易量和品牌知名度非常有限。
OKEX的“合约交易”杠杆有两个选择，10倍与20倍。
来自湖北的姚彬自进入OKEX的交易合约至今，先后被爆过三次仓，这里面包括自己的钱和亲戚朋友的钱约合人民币80余万。如今的他已然身无分文，靠朋友接济度日。用他的话说，“OKEX的合约杠杆既是瞬间想象暴富的可能，也是让你瞬间倾家荡产的存在。”
今年两会上，前央行行长周小川在讲话中提到了未来监管方向将是动态监管，他说不喜欢创造纯投机产品，让大家有一种一夜暴富的幻想。
基于OKEX全球前三大数字货币交易所的影响力认知，这个倍数无论在合规体系中还是非监管体系下，都属于杠杆居高，且用户倾家荡产风险极大的交易平台。20倍杠杆意味着只需缴纳5%的保证金即可建仓交易，在用户下期货单的数字货币上，该数字货币市场波动只要超过5%，便面临爆仓的风险。期货单有周、月度和季度的平仓时间期限，这些期限分别对应着用户期货单必须平仓的***终时间点，但凡是在对应时间期限之内，只有不被爆仓都可以随时平仓以获取盈亏。
数字货币市场是一个365天、24小时不间断的交易市场，且没有涨停、跌停的限制，亦没有熔断的保护机制。关注过数字货币行情的人都能发现，相比于传统证券市场，数币市场币价的波动可谓“天方夜谭”。
以链得得APP汇总的2018年4月15日每日数字货币涨跌排行榜为例，该日涨幅前三十的币种全部超过20%的涨幅，前四名的涨幅超过133%；跌幅前三十的币种全部超过13%，前四名跌幅均超30%。即便作为期货合约主要标的的比特币、ETH、莱特币等，24小时内的涨跌波动都能够接近或超过5%，更不用说在期货合约标定的周、月度和季度的更长时间周期内，有多少次可以随意穿越5%，这个纸糊的爆仓线了。
因此，在数字货币市场，任何超过200%的杠杆都存在极大的设计风险。
毫无实物交割，一场以空搏空对赌
 “这就是一个自定规矩的赌场，只是它把人的赌性放得更大”，一位**从事数字货币期货交易的操盘手对链得得App说，“我上周刚刚被在一个平台上被爆了200个比特币，也愿赌服输，反正再过几笔交易我只要赢一把，前面输的钱都回来了。大部分参与数字货币期货的人都有同样的想法。”
关于为什么不在OKEX上做期货交易的疑问，上述人士回答，“在我们重度参与者眼中，OKEX期货交易深度太浅，真实交易和成交活跃度不高，而且规则与产品设计也存在许多漏洞，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形成一个庄家市场，风险系数和投资回报不成比例。OKEX主要还是一些初出茅庐又赌性十足的韭菜在里面玩期货。”
期货市场之所以能够被各主要主权经济体视为资本市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并加以规范建设和监管，是由于期货市场对于实体经济对冲风险、大宗商品价格预判、货币波动方向预测、优化流动性配置、维护市场稳定等方面有调节推动的作用。以期货合约交易标的性质来区分，大致分为商品期货与金融期货。
与传统合规的农业、金属、工业等大宗商品、原油期货等市场不同，OKEX的“合约交易”不存在实物交割的能力和选项。
理论角度看，套期保值和价格发现是期货市场的两大功能。以商品期货为例，在约定平仓时间点以转移合约标的实物的所有权来完成交割。这种情况下对于实体企业在生产资料环节的中远期价格对冲将产生实际套期保值好处，稳定了成本价格，从而保障利润可持续，进而推动实体经济发展。
即便像股指期货这样可以进行现金交割的金融期货，往往也会提供实物交割的选项。这里的实物，指的是一份实实在在通过非杠杆实价购买的ETF指数基金标的产品。
回看OKEX的合约交易，没有提供任何实物交割的选项，在合约交易过程中你也购买不到，看不到任何类似于证券市场ETF股指基金的产品份额。
至少得有现货支持实物交割的产品，而不是空手对空手的虚交易。很大程度上，OKEX的合约成交价格是由买卖双方在固定时间、封闭池子里的成交价决定，无法反映和影响真实数币市场价格。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和筹码，平台就能够在临近交割日期时，向交割价格进行收敛。这个过程就会时不时引发合约市场较大的波动。
平台所提供的比特币、莱特币、以太坊等交易标的也没有铆钉任何被广泛认知的实物资产，平台通过算法和交易程序撮合，匹配一对多空两向的对手盘交易，以10倍或20倍的杠杆配上一定数额的保证金，便开始了一场既无实物标定又无价格真实传导的对赌冒险。
“合约交易”指数不透明，有鲜明庄家痕迹，价格操纵空间大
为何说“又无价格真实传导”？价格发现作为期货主要功能之一，承载了价格对冲稳定和价格预判的功能。股指期货价格的形成有一套完整、公开、明确且备受规程监管的体系。集合了股票现货市场价格、成交量、影响现货市场的各种因素，以及交易者对影响现货市场价格因素的预期和投资者心理和行为等重要信息，连同期货市场的价格走势、持仓量、成交量等因素综合而形成。不可能出现与股指现货价格完全脱节的情况。